壶事二则

有的时候，光靠机缘养是不够的。

在剎那之中看上一个茶壶的同时，往往注定了人与物之间所将过渡的一段因缘。有情的人又通常被无情的壶所迷惑。这份缘，对养壶者而言，也许只一瞬间，也许就是一辈子。从目不转睛的注视、把玩，到进一步为了占有而散尽金钱的买来，买壶种下的原是玩物丧志的始因。

茶壶如同所有红尘间的事物一般，也有假象。外表好看，造型美观的茶壶，并不代表它就是把好壶。通常，引人所爱的壶拥有设计特殊而优美的外型，或者色彩斑斓炫丽，宛若盛装之艳人。可是，一旦用此美壶泡茶，却有教人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：壶嘴太低易造成出水不顺畅，壶盖缝隙太大便会漏水、壶口做得太小则又不便冲泡、壶柄过宽过窄便不好掌握皆为缺点。养壶的人，往往得因喜欢一个壶的外表而诸多迁就它的缺陷。为顺应壶性，便将自己训练得一提起茶壶就能把水倒得顺溜无比，不溅出多余的茶汤来。

当然，迁就有一个限度，设计大有缺点的壶，犹如不可雕之朽木，既使经过上百次耐心的倒茶训练，用再怎么虔诚谨慎的态度，它仍会不解风情的将茶水漏了一桌。最后，接受妥协的是养壶者，从此多了件集美丽与笨拙于一身的摆饰，有的壶，注定一辈子不能使用，这大概也算是命。

养壶换来的最大觉悟应该就这个了。费尽心思的寻找搜购，然后除去巫山不是云的，只钟情一个最平凡而又顺手的壶。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，就这样轮番测试痴迷于买壶的人，直到发现好恶无常会给人带来无尽的懊悔烦恼之后，才可能懂得收敛。

养壶说来或许是件雅事，不过，若为了过度的满足占有欲而养出了贪婪的性情，便非是妙事了。在空有许多不实用的美壶之后，终于明白，一个人该对那种美动心才算值得，是必须付诸一世的修行，才能渐进觉悟得来的一种成熟。